楚王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,他这辈子最想要的,就是扩展楚国的疆域。商於之地他早有耳闻,那里的稻田肥沃,每年能产出数十万石粮食,若能纳入楚国版图,他便是楚国历史上最有作为的君主。但他还是有些犹豫:“若秦国献地后反悔,楚国该如何?”
“大王可派使者随臣回咸阳,待土地交割完毕,再与齐国断交。”张仪说着,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写好的盟约,“臣愿在此立下血誓,若秦国反悔,臣甘受车裂之刑。”
昭阳还想劝阻,却被楚王挥手打断:“好!本王信你一次。若秦国真能献出商於之地,楚国便退出合纵,与齐断交。”
张仪心中暗喜,面上却依旧平静,他举起酒杯,与楚王碰了碰:“大王英明,他日两国结盟,必能共分天下。”
离开章华台时,昭阳追上张仪,眼神冰冷:“张先生的话,我会记在心里。若秦国反悔,我昭阳必率楚军伐秦,让你血债血偿。”
张仪笑了笑,没有回答。他知道,商於之地六百里只是诱饵,楚国与齐国断交的那一刻,合纵联盟的根基便已崩塌——至于那六百里土地,日后自有说辞。
半月后,张仪抵达齐国都城临淄。齐国与秦国隔着重山,向来对合纵、连横都持观望态度,齐王田因齐又是个务实的君主,只看重实际利益。张仪没有急着入宫,反而先去了临淄的市坊。
临淄的市坊比大梁还要繁华,街道两旁的店铺里摆满了齐国的海盐、鲁国的丝绸、赵国的铁器。张仪走进一家酒肆,刚坐下,就听见邻桌的商人在议论:“听说楚国已经和齐国断交了,还退出了合纵,这六国联盟怕是要散了。”
“可不是嘛,秦国又给了魏国两座城,如今魏国也倒向秦国了。”另一个商人叹道,“咱们齐国要是还跟着合纵,万一秦国联合魏、楚来攻,可就麻烦了。”
张仪听着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。他要的就是这种舆论——齐国的商人最看重边境贸易,若合纵导致战争,他们的生意便会受损,而这些商人的声音,往往能影响齐王的决策。
次日入宫,齐王果然没有绕弯子,直接问道:“张先生来临淄,是想让齐国也与秦国结盟?”
“臣是来为大王分析利弊的。”张仪取出舆图,铺在案上,“如今魏国、楚国已退出合纵,剩下的赵、韩、燕三国,实力远不如齐国。若齐国继续参与合纵,秦国便会联合魏、楚,封锁齐国的西部边境——到那时,齐国的海盐运不出去,各国的粮食也进不来,临淄的市坊怕是要冷清大半。”
齐王皱了皱眉,他最在意的就是齐国的富庶。去年赵国请求齐国出兵相助,他便以“粮草不足”为由拒绝,如今听闻贸易可能受损,自然上心:“若齐国与秦国结盟,能得什么好处?”
“秦国愿与齐国开通海上贸易,秦国的皮毛、玉石可通过齐国的港口运往东海诸国,齐国的海盐、丝绸也可通过秦国运往西域。”张仪顿了顿,又道,“此外,若赵国敢侵犯齐国边境,秦国愿出兵相助——去年赵国夺了齐国的甄城,大王难道不想夺回来吗?”
这话正好说到齐王的心坎里。甄城是齐国的富庶之地,去年被赵国攻占后,齐国一直想收复,却怕赵国联合其他国家反击。如今有秦国相助,正好能了却这桩心事。
“好!”齐王一拍案几,“齐国愿与秦国结盟,退出合纵。但秦国若敢像对待楚国那样欺瞒齐国,本王必联合诸国,共伐秦国。”
张仪躬身行礼:“大王放心,秦国与齐国结盟,是为了互利共赢,绝无欺瞒之意。”
离开临淄时,张仪站在淄水岸边,望着滔滔江水向东流去。他想起出发前秦孝公的嘱托,想起苏秦在合纵盟约上签下的名字,如今不过半年时间,六国合纵便已土崩瓦解——这天下,终究是强者的棋局,而他张仪,便是那执棋之人。
三个月后,张仪回到咸阳。秦孝公亲自到城外迎接,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,笑道:“张先生辛苦了,如今六国合纵已散,秦国终于可以安心发展了。”
张仪躬身:“这不是臣一人之功,是君上的信任,是秦国的实力,让列国不得不选择连横。”他抬头望向咸阳宫的方向,那里的宫墙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芒,“不过臣知道,这只是开始——总有一天,秦国的旗帜会插遍天下,这乱世,该结束了。”
秦孝公拍了拍他的肩膀,目光望向远方。西风掠过渭水,卷起漫天黄沙,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。而张仪知道,他的棋局,才刚刚步入中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