飞老师……

贾亭西沉默两秒，“你高兴就好，小奚，我可以这样叫你吗？我很希望你快乐。”

奚念如的QQ昵称和别人的都不一样，她就叫小奚，足可见她对念如两个字的忌讳，贾亭西也不想叫。

他望着平静下来的奚念如，慎重其事道。

“很多事我们自己根本控制不了，就像我被遗弃、我的截肢、你的出生、你父母的想法，但我们现在已经长大了，有能力了，最该做的事就是让自己快乐，不要沉湎于悲伤，去做能改变的事。”

奚念如呢喃，“比如呢。”

贾亭西想了想，“比如改自己喜欢的名字，做自己喜欢的工作，去滑滑梯。”

奚念如忍不住笑。

“我已经长大了，滑滑梯是我很小的时候想做的事。”

贾亭西摇头，“这和有没有长大没关系，你身体里一定有一块灵魂，被困在你不被允许滑滑梯的那一天。”

他四处查看，想起附近有一个公园，就主动牵起奚念如的手。

“走，我带你去。”

今晚的风一定是有点太大了，还夹带着沙，不然奚念如怎么觉得，自己眼眶有点湿呢。

很快，两人走到公园里的游乐场，这里有滑滑梯，秋千，玩沙子等项目。

滑滑梯那正好没人，贾亭西轻推奚念如，“去吧，这个应该不用找人教你？”

奚念如白他一眼，“虽然我不是作家，但我还没傻。”

她步步往前走，脑海里却浮现小时候的一幕幕。

爸爸吼她。

“奚念如！你怎么一点都不听话！都跟你说不准滑滑梯！”

妈妈拉着她。

“念如，你姐姐就死在上面，你再重蹈覆辙，是想逼死妈妈吗？”

亲戚劝她。

“念如啊，你爸妈因为你姐姐很伤心了，你别让他们难过，晓得不？”

……

小小的她，试图理解大人们的逻辑，遵从他们的思维。

她变得懂事、克制、沉默。

姐姐考第一，她就必须考第一，姐姐喜欢穿粉色衣服，她就只有粉色衣服，姐姐爱写日记，她就得写，实在写不出来，爸妈就会失望的看着她，让她抄写姐姐的日记。

如果她不遵从，好像她的出生，她的存在，就全然没有了意义。

没有人把她当成一个独立自主的人，她是为了纪念奚如，被生下来的代替品。

她的不甘和怨怼情绪抵达巅峰，是在高考前，然后她的高考成绩就一塌糊涂。

父母想让她复读，然后报考他们觉得姐姐要是不死的话，一定会喜欢的中文系，毕业后当老师。

奚念如沉默，却决定反抗，正好碰上消防大队招聘后勤人员，对学历的要求是高中及以上，然后她就报名，训练，入职……

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反抗父母，家庭大战。

而现在，滑滑梯，是她的第二次。

没有任何危险和刺激性的小小运动，却如上瘾般，让奚念如机械性的滑了一遍又一遍。

她破裂的、残缺的灵魂，好似被修复，归位了。